鹽作為人類生活的必需品,人人不可缺少。俗話說:走遍天下離不了錢,山珍海味離不了鹽;走遍天下娘好,吃盡滋味鹽好;開門七件事,柴、米、油、鹽、醬、醋、茶。無論世界上任何國家和地區(qū),鹽既是民生之必需,也是國家財政賦稅收入的重要來源,甚至是一種重要的戰(zhàn)略資源。
鹽在中國古代擁有非常特殊的地位
食鹽專營在中國有悠久的歷史。早在戰(zhàn)國時齊國的管仲就提出“官山海”,即鹽鐵專賣政策,此后,鹽的生產(chǎn)官民皆有,但一直國家專賣,延續(xù)了二千余年。
許慎《說文解字》釋鹽曰:“鹵咸也。從鹵,監(jiān)聲。古者,宿沙初作煮海鹽。”據(jù)說,在遠古時代,渤海地區(qū)一個名叫“宿沙氏”部落的“宿沙瞿子”發(fā)明了煮海水制鹽。后人為紀念他,把他稱為“鹽祖”。
(四川自貢的海井現(xiàn)在仍然保留幾口鹽鍋,進行傳統(tǒng)的“火井煮鹽”,當?shù)厝苏J為這樣生產(chǎn)的鹽制作泡菜最好。)
蒙昧時代,人們尚不知何為咸味,亦不知鹽為何物。后世人們在祭祀用的肉湯中不加鹽,即所謂“大羹不致”,以表示對古禮的遵循?!渡袝?middot;說命》有:“若作和羹,爾惟鹽梅”的記載,說明在商代人們已經(jīng)知道用鹽做調味品,用來配制美味的羹湯。周代,人們已經(jīng)把咸味作為“五味”(酸、苦、辛、咸、甘)之一,并用于醫(yī)治疾病。
歷來北方人吃大顆粒海鹽,南方人或內地人吃黑黑的鍋巴鹽或“青鹽”——反復熬制的鍋巴鹽,由于受煙火熏燒,鹽巴發(fā)黑。解放前,據(jù)說彝族人每年消耗的鹽不到一兩。鹽價與運費密切相連,運鹽路程越遠,運費越高。邊遠山區(qū),高山峽谷,因運途艱險、運程遠,故鹽價貴得驚人,有“斗米秤(10 斤)肉一斤鹽”之說。早在唐朝就根據(jù)戶口配售食鹽,鹽的運銷量就與人口緊密聯(lián)系在一起。民國年間,我國流行的說法:全國有4 萬萬5 千萬同胞,這4.5 億人口在當時戰(zhàn)亂的情況下是難以統(tǒng)計的,也沒有專門進行人口普查,而是辛亥革命元老黃興的后代根據(jù)全國食鹽運銷量進行換算統(tǒng)計出來的。
關于鹽的傳說、謠言以及象征意義
人餓了會找東西吃,渴了會找水喝,但人對鹽的需求并非本能,人不吃鹽會感到頭疼、眩暈和惡心,甚至還會導致死亡。是什么決定了人要吃鹽呢?迄今為止這仍是一個未解之謎。因此使得古代人們對鹽有一種神秘感。對于古希伯來人和現(xiàn)代的猶太人來說,鹽是上帝和以色列人永久聯(lián)盟的象征。在伊斯蘭教中,人們用鹽封存永遠不變的契約,因為即便是鹽溶化在水中,在水分蒸發(fā)后,鹽仍然可以恢復到以前的晶體狀態(tài)。在基督教里,鹽與長壽、真誠和知識聯(lián)系在一起。從前,羅馬人習慣在剛剛出生的嬰兒口中放一點點鹽,為的是將來他們變得聰明、睿智。直到1408 年,這種做法才被明令取締。俄羅斯送給最尊貴客人的象征性禮物便是面包和鹽。威爾士人習慣在棺木中放上面包和鹽,以此讓已故的人安息。
(傳統(tǒng)的鹽生產(chǎn)基本是靠天吃飯,因此鹽工也有自己的神。)
在傳說中,邪惡的神對鹽都有奇怪的恐懼感。例如在日本的劇場中,每次演出前總要在舞臺上撒鹽,以此避邪和保護演員。在中世紀歐洲的餐桌上,人們只能使用刀尖從餐桌上取鹽,而不可以用手去捏。16世紀的一本書中還講述了如何取鹽的方法:只能用中指和無名指捏鹽。如果用了大拇指,就要死孩子;用了小指,就會讓人破財;要是用了食指,這個人就會變成殺人犯。
(傳說中鹽有驅邪的功能,因此日本的相撲比賽前,相撲選手要撒鹽避邪保護自身。)
達·芬奇的名畫《最后的晚餐》描述的是一個宗教故事的場面:在晚餐桌上,耶穌平靜地對眾門徒說,出賣我的人就在你們中間。眾門徒大吃一驚,心中有鬼的猶大更是膽戰(zhàn)心驚。為突出這一點,達·芬奇特意在猶大面前畫了一只翻倒的鹽罐——在中世紀的歐洲人認為,打翻鹽罐是很不吉利的事。
還有一些地方,流傳運鹽的船上到處都是繁殖生息的老鼠。因此人們迷信,只要圍坐在鹽堆里,男女不發(fā)生性關系也能生孩子。在原始文化中一度把鹽看作精液,而羅馬人就曾常用“鹽”(S A L )字的演變字“SALAX”(好色),來形容一個人開始戀愛了。在法國某些地方,新郎的衣兜里總裝著一小袋鹽,以預防陽痿。埃及的神職人員為了保持其獨身生活,拒絕吃鹽——他們認為鹽會刺激性欲。
古希臘人荷馬曾歌頌鹽的特質。而古希臘哲學家柏拉圖則認為鹽和水、火一樣,都是生命最原始、最神圣的構成要素。圣經(jīng)認為其重要性與面包相當。沙漠的游牧民族把鹽當作是殷勤好客的表示。
(中國主要鹽產(chǎn)地分布圖)
古羅馬人也常常因鹽而發(fā)動戰(zhàn)爭,并曾修筑一條稱為“鹽路”的大道供軍隊使用。威尼斯的海上貿(mào)易有一段時期也是依賴運鹽才得以維持。
英文的薪水(salary)一詞即源于拉丁文的Salariun,原意是“買鹽錢”,指羅馬時代發(fā)給士兵買鹽的錢。古代的中東地區(qū),鹽可用來兌換黃金;非洲黃金海岸曾有一段時期,一把鹽便可以換一個奴隸,有些地區(qū)甚至把鹽看得比奴隸還貴重。
18 世紀末,每年有三千多法國人由于反對交納鹽稅而被判刑,從而也成為法國革命的導火線。在19世紀末和20世紀初,英國政府禁止印度人開采和自由買賣鹽,目的是讓這個殖民地國家消費的鹽只能來自英國利物浦公司。1930 年4月5 日,經(jīng)過了25 天383 公里跋涉之后,甘地在成千上萬名知識分子、婦女和窮人的陪同下來到了丹達。次日上午8 點30 分,這位“非暴力不合作之父”打破了英國的壟斷法律,用手捧起了一把鹽。一周之后,無數(shù)人效仿甘地的舉動,17年后,印度終于擺脫英國統(tǒng)治,獲得了獨立。
(清光緒年間自貢的“出賣鹵水文約”。)
鹽對社會政治的影響
一段時期,甚至會根據(jù)用鹽量的多少來判斷一個國家的文明程度,難怪有人說“鹽是文明的尺度”。
鹽的運載量與引鹽的配運相關,各朝代鹽引重量不一,明代兩淮每大引載鹽400斤,長蘆每大引載鹽為600斤。清初改小引,每引鹽的重量統(tǒng)一規(guī)定為200斤。清末民初,四川富榮鹽場水運花鹽一引凈重1萬斤,巴鹽一引凈重8000 斤,花鹽9 引或巴鹽12 引為一載。沱江下游的鹽船有兩船裝一載或一船一載、或一船一載半,從瀘縣起,川江每船可裝20 多載鹽。古代,池鹽主要依據(jù)黃河、渭河等河道運輸,海鹽則利用長江、淮河、大運河等河道運輸,井鹽也主要是靠當?shù)氐暮拥肋\輸。除了運輸?shù)闹鞲傻乐?,各產(chǎn)銷中心還修筑一些人工運渠以溝通產(chǎn)銷運道。宋代蘇東坡任杭州通判時,曾冒雨督修運鹽河渠,留下了“鹽事急星火,誰能恤農(nóng)耕”的詩句。這些詩后來成為他“烏臺詩案”的罪狀。
(《天工開物》中的“蜀省井鹽圖”。)
西漢初年,吳王劉濞曾從海陵(泰州)開了一條運河(邗溝)直抵茱萸灣(揚州灣頭),并稱它為“運鹽河”。吳王的行為,觸動了西漢中央政府高度集權的神經(jīng),削除藩王領地就在所難免,這樣一來,便有了漢景帝三年(公元前154)吳王劉濞以“清君側”為名起兵的“七國之亂”。鹽雖然不是西漢“七國之亂”的直接原因。但從側面也說明當時鹽業(yè)在社會政治經(jīng)濟中的重要作用。
鹽商富甲一方,貿(mào)易往來推動中國古代經(jīng)濟發(fā)展
隋煬帝修了大運河,使揚州成為全國的漕運集散地。漢、唐直至明、清,揚州一直是兩淮(泛指現(xiàn)在的江蘇東部)鹽業(yè)的中心。明清以后,產(chǎn)鹽地區(qū)雖在兩淮,鹽業(yè)管理卻在揚州,揚州成為全國鹽業(yè)集散中心,因為賣鹽具壟斷特權,所以鹽商十有八九都發(fā)了大財。元代楊維幀《鹽商行》寫到:“人生不愿萬戶侯,但愿鹽利淮西頭”。
乾隆皇帝六下江南,每次必游揚州,傳說當時乾隆帝來到揚州瘦西湖邊上說:“如果有一座白塔,整個風景就完美了”,當他第二天再來時,湖邊已豎起了一座白塔,一問才知是鹽商連夜召集工匠砌起來的,鹽商的富裕程度由此可見一斑。
(由于鹽業(yè)的壟斷特性,鹽商成為封建時代一個極端富裕的階層。)
揚州鹽商江春和鮑漱芳是徽商中的代表人物。乾隆下江南,江春接駕,并捐銀30 萬兩。乾隆為他手書“怡性堂”匾額,賜封內務奉宸苑卿,授以布政使之銜。1805年黃河、淮河大水災,洪澤湖決堤,鮑漱芳先后捐米6萬石,捐麥4萬石,賑濟了數(shù)十萬災民。鮑漱芳屢次捐輸,乾隆皇帝曾親筆為鮑家祠堂寫了“慈孝天下無雙里,錦繡江南第一鄉(xiāng)”的對聯(lián)。
揚州鹽商大發(fā)橫財,官僚和詩書舉子的感覺有點酸,于是有了許多嘲諷鹽商的故事。
說某大鹽商欲求鄭燮對聯(lián)一副。鄭燮知其為奸商,開口就是1000 兩白銀,鹽商只出一半。鄭板橋筆走龍蛇,寫下上聯(lián):“飽暖富豪講風雅”,寫完便送客。鹽商說:尚差下聯(lián)啊。鄭說:可你只付一半啊。鹽商無奈,只好忍痛拿出1000 兩銀子,鄭板橋才寫出下聯(lián):“饑饉畫人愛銀錢”。其實這也反映出揚州八怪們,依靠鹽商生存的事實。
又傳說有個文人叫錢鶴灘,聽說有個叫“素娥”的妓女姿色絕艷、傾城傾國,但已嫁給了個大鹽商。便酸溜溜的作了一首詩:“淡羅衫子淡羅裙,淡掃蛾眉淡點唇,可惜一身都是淡,如何嫁了賣鹽人?”確也呆得可愛,太淡了需要鹽,沒錢了需要錢,鹽商既有鹽又有錢,美人怎能不嫁賣鹽人呢?
(在傳統(tǒng)的井鹽生產(chǎn)中,深井中的鹵水是用竹制的取鹵筒提取出來的。)
中條山下運城鹽池,是天然形成的內陸鹽湖。運城鹽池夏季多南風,在鹽池流行有一種說法:“南風起,鹽始生”。陽光是成鹽的主要因素,但是,風力也不可缺少。傳說虞舜曾在鹽池之畔,撫五弦之琴,作了一首《南風歌》:“南風之薰兮,可以解吾民之慍兮;南風之時兮,可以阜吾民之財兮。”春秋戰(zhàn)國時,鹽池產(chǎn)的鹽通過一條條鹽道被運往四面八方,擴散到今天的山西、陜西、河南、河北等省。晉文公重耳稱霸,想必也借助于池鹽之利。伯樂從駕鹽車的馬中發(fā)現(xiàn)騏驥(千里馬)的故事就發(fā)生在其中一條叫“青石槽”的鹽道上,這個故事給后人留下了“伯樂相馬”、“驥服鹽車”等典故。日本學者宮崎市定認為,中國商業(yè)的起源同鹽的關系極為密切,中國最早的重要商品就是鹽。由于鹽的交易,也影響了整個封建時代的經(jīng)濟。
(鹽業(yè)生產(chǎn)中現(xiàn)代化機械的應用,使得人們擺脫了沉重的勞動。這種拖拉機每天可采鹽70 噸。)